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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婚姻的殿堂

1999-11-28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何正柱 文

1998年8月21日,曾香莲在离开阮家两年后再一次跨进阮家的大门,她来不是与前夫阮三狗复婚的,而是与过去的“儿子”阮图强喜结连理。这离奇旷世的婚恋发生在群山环抱之中的鄂北英山县阮家垸村。

她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18岁的男人

1992年深秋,刚满20岁的曾香莲在父亲的逼迫和操办下,嫁给了父亲的救命恩人——邻村阮家垸38岁的阮三狗做填房,望着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丈夫,香莲茫然不知所措。

阮三狗是深山里小有名气的泥瓦匠,人精明能干。他带着一帮徒弟跑黄州,闯武汉,几年工夫就靠建筑发了财,三口之家过上了富裕的日子。阮三狗此时并没有忘记曾给自己不少帮助如今仍在贫困中挣扎的乡亲,哪家有困难,他总是慷慨施舍。香莲的父亲曾三伢是阮三狗的远房表叔。1991年一场大病使曾三伢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一直无钱医治,阮三狗将他送到县医院,承担了所有的医疗费,这才救了曾三伢的一条命。从此曾三伢一家将阮三狗视为大恩人,感激不尽。

天有不测风云,1992年7月的一天,阮三狗的结发妻子刘氏在一场车祸中撒手归西。中年丧妻,阮三狗痛不欲生,知恩图报的曾三伢这时主动到阮家帮助料理后事,安慰阮家父子。此时,媒婆上门给女儿香莲提亲,这一提,却激起了曾三伢那根报恩的神经,何不将香莲嫁给阮三狗,也好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

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娶了一个黄花闺女。已是高中一年级学生的阮图强,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更无法接纳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继母”。

她用真诚抚平了他那颗冰凉的心

经受不住生活重击的阮图强病倒了,住进了医院。此时阮三狗已回到武汉建筑队去了,照料阮图强自然落在香莲身上。可倔强的阮图强既不答理她,也不吃她买来的饭菜,动不动就发脾气。弄得香莲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一位不知内情的病友不解地问阮图强:她是你家什么人,你怎么能对她这个样?这一问使阮图强感到羞愧难当,他无法开口告诉别人,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竟是自己的“母亲”。

这天晚上,香莲趁同病房的人都到外面散步的机会,鼓足勇气对阮图强说:“图强,我知道你恨我,我一个大姑娘哪里愿意做别人的继母,可我不这样做,有什么办法呢!”香莲流着泪向阮图强述说着自己是如何嫁给阮三狗的前前后后。是啊,我怎么能怪她这个同是不幸的苦命人呢?望着面目清秀、朴实善良的香莲,阮图强此刻才生出了许多同情、理解和哀怜。

阮图强对香莲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好转,两人之间的谈话也慢慢多起来。阮图强在香莲精心照料下,不久就出院回到了学校。

大病初愈的阮图强需要调养,香莲每天天还不亮就起床给阮图强炖好鸡汤,再爬二十多华里的山路,送到阮图强的学校,一个多月里天天如此。在同学面前,阮图强怕别人笑话,谎称香莲是自己的姐姐。一次,一位同学当着前来送鸡汤的香莲的面,羡慕地对阮图强说:“你姐姐对你真好,你将来要好好地报答你姐姐。”看着满脸通红,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的阮图强,善解人意的香莲赶紧替他回答说:“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就是对姐姐最好的报答。”并有意将姐姐二字说得特别重。阮图强惊异地抬头正好与香莲的目光相对,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

从此,阮图强把香莲当成是自己知心的姐姐,心事、学校趣事总愿意讲给香莲听。香莲为了照顾好阮图强读书,怕有孩子拖累,两次瞒着阮家父子到医院作了人工流产。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这种默认的姐弟关系在生活中慢慢地开始升华。

刚刚平静下来的阮家又笼罩着一层乌云

转眼到了1995年,香莲也不知不觉在阮家度过了两个年头。这是她在阮家最舒心的时光。

这两年,阮三狗的建筑队已发展成初具规模的建筑公司。阮三狗先后被县、乡评为“民营企业家”、“致富能手”,电视上有影,报纸上有名。阮三狗成了全县的名人,有了社会地位,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扶危济困,而是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光顾夜总会、洗脚城、按摩房,胡作非为。几次被公安机关抓获并受到处罚。在外面泡妞不安全,阮三狗干脆将小妞带回英山家中鬼混,对香莲谎称是自己在公司聘请的秘书。香莲对他俩眉来眼去、动手动脚的举动却装作视而不见。因为在她心里,她压根儿就没有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丈夫。一天中午,香莲不经意推门进睡房拿东西,撞见了不堪人目的一幕。阮三狗气急败坏地就将香莲按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看你再敢不敢管老子的闲事……”

从此,阮三狗更加明目张胆带着小妞在家鬼混,还规定香莲不准进他的睡房,不准在外面乱说。香莲一有不慎就会招来一顿毒打。香莲几次想把家中发生的一切告诉阮图强。她怕影响他高考,只好将委屈的泪水往肚子里吞。

这天学校放半天假,让学生回家同父母商量填报考志愿。当阮图强刚进院子,就听见家中打骂声、哭喊声连成一片。他疾步走进家门,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父亲拿着一根皮带不停地抽打着躺在地上已是鼻青脸肿的香莲,惨不忍睹,阮图强不顾一切地抢下父亲的皮带,并对父亲大声吼道:“你这是虐待妇女,是违法行为!”可阮三狗却不以为然:“我打的是自己婆娘,犯哪门子法。今后大人的事你少管。”说罢搂着小妞扬长而去。

老子无情儿子有义

香莲见在图强面前再也隐瞒不住了,便一五一十地向阮图强诉说家中近两个月来所发生的一切,并一再劝告阮图强不要为家里事分心,安心读书。可阮图强脑子里却一片空白,香莲的劝告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就这样阮图强心烦意乱、六神无主地回到了学校。香莲被打的惨景不时在眼前晃动。这该怎么办啊?想着想着,猛然想到警告父亲那句话——“虐待妇女是违法行为”时,不觉眼前一亮,何不用法律手段帮香莲逃脱苦海呢?但阮三狗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这样做不是不近人情吗?可他一想到父亲那个凶恶的样子,就激动起来,他将父亲阮三狗虐待香莲的前前后后写成一份控诉状寄给了县法院,心里才平静了许多。

县法院接到控告后,十分重视,当即派人调查取证。不久,公安机关以虐待妇女罪传讯并拘留了阮三狗。阮图强所做的这一切,香莲还蒙在鼓里,直到法院的同志向她了解情况时,她才知道阮图强为了保护自己才使阮三狗吃了官司。

她找到图强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怕我挨打受骂,我感激你。可你父亲毕竟是你亲生父亲,也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这样做不是恩将仇报吗?”香莲不顾阮图强的强烈反对,硬是跑到法院撤回了上诉状,这才免去阮三狗的牢狱之灾。

蹲了半个月“号子”出来后的阮三狗老实了许多。他对香莲说:“闹到这个份上,我们只有离婚一条路可走,我给你5万元作补偿。”香莲也十分诚恳地说:“我们本来就不该结合在一起,5万元的补偿我1分也不要,你留着图强今后娶媳妇用吧。”

1995年7月24日,香莲同阮三狗办理了离婚手续。香莲只拿走了自己换洗的衣服,就连法院判给她的那份财产也没拿。望着香莲轻松地走出阮家大门时,阮图强心里像刀绞一样难过,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

他割舍不掉对“继母”的眷恋

几乎是在香莲离开阮家的同时,传来阮图强高考落榜的消息。他在苦闷中徘徊,情绪极为低落。

就在阮图强需要安慰、需要理解关心时,香莲来了,她那既实在又现实的劝慰,句句打动着阮图强的心。香莲劝他复读一年,明年再考,并保证仍像过去一样给他送米送菜,却被阮图强坚决地拒绝了。“这些年,你为我读书受尽了苦累,怪我不争气,我们阮家对不住你,欠你的太多了……”阮图强越说越激动,竟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香莲的双手紧紧地握在胸前久久不肯松开。

不久,阮图强与几个一同落榜的同学去广州某电子厂打工。聪明、能干又有文化的阮图强,学什么一学就会,做事干净利落,很受老板的赏识,红包总比别人多,不到一个月就当上了助理生产主管。这些并没有给阮图强带来多大的喜悦。因为他来到广州后无时不在思念着香莲。他想给香莲写信,但不知写什么才好,写了撕,撕了又写,最后,他干脆把自己对香莲那不尽的思念统统倾吐在笔尖之下。

阮图强到广州后,香莲同样无时不在为他担心,怕他累着、饿着。她多次从广东打工回来的老乡那里探听阮图强的消息,总是一无所获,她焦急不安地等待着阮图强的消息,意外地收到阮图强的来信,身子一下子显得轻松起来。她在回信中千叮咛万嘱咐,似乎有写不尽的牵挂……

阮图强意识到自己爱上了香莲。香莲能接受我的爱吗?阮图强心里着实没有底,只好默默而又痛苦地相思着。

他用真诚的爱开启了她那扇已紧闭的情感之门

转眼就要回家过春节了,阮图强日夜兼程,直奔香莲家,向香莲倾诉离别后的思念之情,并拿出给香莲买的衣服,可香莲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刚才还有说有笑的阮图强一下就阴沉下来。望着阮图强那伤心、乞求的眼神,香莲又不忍心,只好收下礼物。

这天,香莲悄声地对阮图强说:“我托媒人给你介绍个对象,女方约定明天在我这里同你见面……”香莲话还没说完,不料阮图强却发起脾气来:“我不见,也不要你介绍,我要找也找一个像你一样漂亮、善良、体贴人的。”香莲听出了这话中有话,脸红了,说话突然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春节期间,阮图强几次想直接向香莲求婚,可话到嘴边又打了转,他怕香莲不答应,到时让人耻笑。就这样,阮图强带着对香莲深深眷恋的痛苦,再一次南下广州。当面不好说,那就在信上说,他不顾一路的疲劳,大胆地向香莲发出求爱的信号。

面对阮图强的求婚,香莲心里有说不出的甜蜜。图强不正是自己多年来苦苦寻找的那种有情有义,可靠的男人吗?可这合适吗?我过去毕竟是他的“继母”呀!我们的相爱岂不是触犯家规、家法,大逆不道,伦理不分吗?……她越想越怕,刚刚冒出的爱的火苗熄灭了。她在极其痛苦和矛盾中拒绝了阮图强。为使阮图强死了这条心,她在信中谎称自己有了心上人,过两个月就要出嫁了。

遭到香莲拒绝,并得知香莲不久就要嫁人的消息,阮图强当即辞掉了广州的工作,迅速回到了鄂北山村。这使香莲大感意外,没想到阮图强这么痴情、固执,只好将自己的顾虑和盘托出。“香莲姐,你的顾虑我不是没有考虑,家规、家法管不了我们光明正大的相爱,这是我们的权利。你过去是我的‘继母’,可现在你与我阮家什么关系也没有,别人要说就让别人说去。”香莲默默地听着,心里也亮堂了许多。

阮图强知道,香莲是个循规守旧的女子,这事急不得,更逼不得,只能打持久战。为了说服香莲,阮图强绞尽了脑汁,使尽了招数。还特意跑到法院、婚姻管理机构进行了咨询,找来了《婚姻法》等有关法律书籍念给香莲听。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阮图强用了两年的时间,终于使香莲抛弃了世俗和偏见,两颗年轻的心终于紧紧地融合在一起。

好事多磨,有情人终成眷属

阮图强同香莲相恋相爱的消息在这个十分闭塞的山村简直像炸了锅。“先嫁给老子,后又嫁给儿子,这真是世界奇闻。”“这还了得,这不是乱伦吗?”责骂声铺天盖地地向他们袭来。

阮图强的父亲闻听此事,竟目瞪口呆,他用武力没有使阮图强屈服,转而又搬出亲朋好友来劝说,软硬兼施都无济于事。百般无奈之下,他到法院状告儿子阮图强与过去的“继母”相爱。

不料,法官在看完诉状后竟告诫阮三狗:“家规、家法不是法律,你告你儿子违法没有法律依据,他们相爱是合法的,是受法律保护的。你干涉儿子婚姻自由这才是违法行为。”

1998年8月21日,他俩顶着众叛亲离的压力,在一片白眼和嘲笑声中,终于从民政部门领到了那鲜红的“结婚证书”。没有邀请亲朋好友,只有两人相对而饮。

采访结束时,笔者冒昧地询问香莲如何面对过去的丈夫、如今的公公时,香莲却十分坦然地说:“我会尽一个儿媳应尽的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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